■乔卞云 修女

 

我的宇宙大学终于毕业了。上至天文，下至地理，再到宇宙万物的认知使我的脑信息量一下子大大提升，我从无知中提升成为一位理论才子。但每一次信息量获取却长了一份孤独，尤其到最后收尾工程的结束，使我那种孤独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地步。

       我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自言自语，“我能叫出每颗星辰的名字，我能分辨所有动物的习性，我怎么还是觉得孤独？”望着乐园上空璀璨的星河，那些曾经令我着迷的光点此刻只让我感到更加渺小与孤单。

       我终于明白天主的一点点苦心。祂那么用心良苦地给我提供了提升我认知的方式，并且朦胧中感觉到理论认知的提升代替不了情感的缺欠。天主使我学习诸多的宇宙百科知识，到目前为止我感觉自己只是一位孤寂的知识承载者。

       就在我在落寞中沉沉睡去时，隐约中天主出现了。不是以那威严的光辉形象，而是带着柔和的气息靠近我熟睡的身体。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感觉浸染全身，又无法清醒……那是一种被称为痛的感觉，但奇怪的是，这痛中带着某种期待，仿佛冬日里埋下的种子，知道春天必将来临。

       “嘘！不要害怕，亚当，”我似乎听到天主轻声说，“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肋骨摘除手术。你会感谢我的。”我陷入更深的沉睡，梦中看到自己的左侧肋骨被小心翼翼地取出，那骨头在神圣的手中发着微光，像是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使命。痛感渐渐化作一种奇妙的空缺感，不是失去，而是等待被填补的期待。这份期待似乎带着我飘向了未来，隐约中那位在十字架上的“人子”被枪刺透祂的肋膀，有血和水流出来（若19：34），诞生了“新娘”，一些模模糊糊的场景似梦非梦在我眼前浮现……

       当清晨的阳光洒在我脸上，我似乎更是被一种“交谈”的声音唤醒……那声音不像天主的雷霆之音，而是更轻快、更柔和的韵律，像是晨露滴落在百合花瓣上的声响。我懒懒的睁开双眼，啊，从未见过的场面……一个芊芊身影，头上带着漂亮的由五颜六色花朵编制的花冠的那个……嗯，一位我叫不出来名字的存在，她被一种光线内伸出的手牵着缓缓向我走来。

       晨曦的阳光斜射过来，那被似光，似雾所包围的曼妙的身影把我惊呆了。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心内的一根琴弦上，奏出我从未听过的乐章。她头戴的花冠上，每一朵花都是我曾在园中见过并命名的，但此刻它们组合在一起，竟焕发出我从未注意过的美丽。

       “我这是在做梦吗？”我揉了揉眼睛……我定定地躺在原地，都忘记起身……直到她在我面前停下，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。她的眼睛——哦，那里面有整个宇宙都无法比拟的奥秘。

       “亚当！”由光内发出的一声呼唤将我唤醒，我知道是天主的声音，我慌忙起身，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。马上立于光面前，光内伸出的手将这位神秘者的手放在我手里，并且说：“这是与你相称的助手”。

       我注视着这一位，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……第一次面对面的看到一位与我一样有头，有眼，有鼻子……但一切又如此不同。她的形象如此于我相似，尤其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与她相似的身影——等等……之前在四条河里游玩，水里也曾倒影过这样的身型……我感到好奇，怎么我到哪里，这样子就到那里，但未曾多虑。

       此时，一种无名的清馨感愉悦着我的全身，我似乎忘记了一切，却又无比清醒。我的喉咙里不受控制的出现一个词“我”……而且不由得发出了一句“这才是我骨中之骨，肉中之肉，她应成为‘女人’，因为是由我取出”（创2：23）。

       我被自己说出如此优美的赞颂之词所惊奇，这时我第一次自称“我”，而且怎么一下子从宇宙讯息专家成为了情感诗人？难道那根肋骨里藏着的是我的诗意灵魂？

       “嗯，看来手术很成功，”光中的天主似乎在微笑，“男儿，为你拥有了男子的情感祝贺你，希望你再接再厉！”

       那位女子——现在我知道她叫“女人”——微微歪头看着我，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智慧的光芒。我突然明白了天主的设计：祂取走的不仅是一根肋骨，还有我的一部分孤独；祂给予的不仅是一个助手，还有我缺失的另一半自我。

       看着如此美妙的人，我许多的情感笼上心头，也波及着我的全身，那种情不自禁想要去呵护她的感觉油然而生。我从此不再孤独了，我如今有了助手，她是我的妻子，我愿意从此依附她。

       “你真的是我的另一半吗？刚才天主告诉我，我只是听了，但还没有体会到。”她好听的声音犹如清澈的溪流涓涓的拍打着我的心扉。“当然，我会让你体会到……”我回答，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对话，而且我注意到我的表达里不仅出现了“我”，还有“你”。

        而这位女子，看着我，浅浅一笑，伸出手，我自然的伸出手挽起她。我们二人共同转向那光……光中发出一句话“你们二人要成为一体”，我们俩相互对视都笑了。那一刻，我理解了天主奇妙手术的真正意义：祂不仅给了我一个伴侣，更给了我一面镜子，让我在另一个灵魂中看到自己的样子，虽然有些模糊，但我想起刚才那光中的声音还说了一句，“你们将来在‘另一位’那里会看到清晰的你们”（格前13：12）。

       “顺便说一句，”光中的声音带着狡黠的幽默，“我的男儿，你的肋骨永远少了一块，你记住它在她那里，别忘记你们一体的存在，否则你就真的残缺了。“哦”，我似乎感到了一种责任与使命。

       我握紧她的手，领悟到我的宇宙大学一个阶段的课程才算结束，我知道我们二人还需要继续进修，有了爱的相互陪伴，我们的进修将更上一层楼，这是一条无尽的探索之路，但我们知道，那光始终照耀着我们。